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专栏 - 绿色情报员:东亚起风(2)— 风能开发没说的“鸟事”

2024年04月18日 22:44 PDF版 分享转发

专栏 | 绿色情报员:东亚起风(2)— 风能开发没说的“鸟事”中国海上风电装机规模居世界第一,沿海风电集群化开发,为迁移性设下层层障碍关卡。

沿海的风场开发进入快速成长期,大兆瓦风机也被推上赛道,2023年底,中国建成全球最大的海上风机,叶轮直径达260米,短短3个月,今年初海南又刷新纪录,叶轮直径达292米,扫风面积相当于9.4个标准足球场。

一座座风机有如巨无霸崛起海面,沿着东亚澳鸟类迁徙线迤逦而行,中国的《十四五可再生能源发展规划》提到,“加快推动海上风电集群化开发,重点建设山东半岛、长三角、闽南、粤东、北部湾等海上风电基地。”从空中鸟瞰,一处处风场排出巨大迷阵,鸟类迁徙时要穿越重重关卡,如同一场超级障碍赛。

海峡也是风场热点,从中国到台湾,两岸如火如荼开发风场,这一带刚好位在东亚澳迁徙线的交会点,“大陆沿岸线”和“东亚岛弧线”两条迁移路线在这里形成“换线站”,每年有近350种、数百万个体飞越或活动于,海上风电对鸟类的冲击成了台湾学界和保育界关注的焦点。

东亚沿海飞行障碍赛

去年,世界自然保护联盟(IUCN)的《黄海状况分析》报告直指,选址不当或设计不当的风电场,构成了因碰撞和争夺空间而死亡的潜在威胁,尤其在4月黄海的大雾季节,正好是许多水鸟北迁的高峰期。

台湾大学森林环境暨资源学系教授丁宗苏打从学生时期爱上赏鸟,观鸟资历超过30年,近年他进而投入鸟类和风电研究。他指出,大部分的鸟类看到明确的风险会采取回避,以风机相关研究来看,鸟类的回避率约有9成以上,鸟类受风机撞击的风险牵涉许多因素,鸟类本身大小、迁徙时间、迁徙速度、飞行高度等都会影响撞击机率,另外,能见度和环境状况譬如天气、风速、风向等也是重要因子,一般来说,视线不良或是风速强时会增加鸟类碰撞的风险,所以如果扇叶一直旋转而且速度非常快,它就会变成一个圆形的扫风面,鸟类穿越时很容易被打到,即使没被扇叶打到,也可能因为扇叶旋转时的瞬间气压而受伤,或是造成飞行不稳,接下来又被扇叶撞到了。

中国东南部沿海风场迅猛成长,这一带也是候鸟迁徙重要通道,图为福建平潭外海风场。(法新社)
中国东南部沿海风场迅猛成长,这一带也是候鸟迁徙重要通道,图为福建平潭外海风场。(法新社)

“雾季常常是比较无风的时候,撞击风险会比较小一点。”丁宗苏分析,“但是我们担心在比较特殊的天候状况之下,例如晚上、下雨,能见度非常不好,如果再加上强风,鸟类的视觉也比较短,它们比较不容易看到比较远的地方,当它们看到了风机,有时候风速又把它们给推着,没办法进行快速回避,这时候撞到风机扇叶的风险也就大增了。”

台湾中山大学生物科学系特聘教授张学文指出,过去欧洲研究发现,鸟类看到风机群时有两种回避方式,一种是飞高穿越风机群,另一种是离开风机群一段距离,避开风电场,不管它们怎样闪避,无可避免增加能量消耗,因为飞行动线不是原本最顺风、最省力的路线,然后经过一个风场要飞高再降低,经过另一个风场又要升高降低,对迁徙性鸟类来说,这是很不利的;此外,经过几次后,鸟类可能改变原来的停栖路线,这对它们也是一大挑战。

张学文提醒,虽然风电场会使鸟类产生趋避行为,海上风电场可能形成人工鱼礁效应,进一步吸引鸟类来此觅食,从而可能提高碰撞机率。他以澎湖的夏候鸟燕鸥为例,燕鸥从南边飞上来,在澎湖繁殖后代,它们会潜到水里捕食洋流鱼类,觅食地不一定在澎湖,燕鸥可能往北或是向东,来到台湾西海岸海域,现在许多风电场就位在它们原来的觅食地,第一个冲击是抢占了燕鸥的栖地,第二个日后如果它们来到这边觅食,穿越风机群的话就可能增加撞击的风险。

“所以不光是一群鸟随着风过来,会不会撞到风机这么简单,还要考量栖地改变、停栖点改变、能量消耗,或是风机设立造成觅食区域的改变。”张学文强调,“目前比较少去探讨这些变化对鸟类的影响。”

飞在扇叶之间的鸟群

海域鸟类的调查和监测并不容易,丁宗苏带领研究团队在台湾海峡进行研究调查,主要透过目视调查和雷达监测两种方式,他坦言目前收集的资料仍有不确定性,观察员目视调查比较容易观测接近海平面的鸟类,飞得愈远、愈高的鸟类愈难看见,雷达的局限则是无法辨别鸟只、确认鸟种,它在接近海面范围因为海浪的回波,所以杂讯很多,因而难以侦测接近海面飞行的鸟类。

“我们目视调查的结果发现,大概有2至3成的鸟只会飞行在扇叶的旋转范围之间。”丁宗苏归纳在不同风场的调查数据,“以雷达调查来说,大概是4成至7成的飞行生物,它们的飞行高度是在扇叶的旋转范围。”

台湾海峡的鸟类迁徙时间相当集中,丁宗苏团队调查发现,“春、秋两个季节最多,有时候一天有好几百只、好几千只;再以一天当中来看,按照雷达调查结果,无论是国内和国外,还有过去用卫星发报器追踪,大部分的鸟类是在夜间迁徙,所以如果白天看到很多鸟类飞越海域,那意味着晚上的数量会更多。”

为什么候鸟要摸黑上路?丁宗苏解释,大部分迁移性候鸟利用夜间迁移,一方面可能是依照星象来判断飞行方向,另一方面,白天气流变化多端,夜间气流较稳定,飞行风险较低,走错路、迷路的风险也会比较低。

鸟类的飞行高度、时间、天气和环境等因素都会影响碰撞风机的机率。(法新社)
鸟类的飞行高度、时间、天气和环境等因素都会影响碰撞风机的机率。(法新社)

 

风电大国环评荒腔走板

台湾海峡另一头的调查评估却截然不同,去年底福建发布《连江外海海上风电场项目环境影响报告书》,当中提到“大部分鸟类的迁徙是在天气晴好的白天”,而根据风场项目评价区的实地调查,“冬候鸟和留鸟各为5种,冬候鸟有黑尾鸥、白鹤鸰、灰鹤鸰、北红尾鸲、灰头鹀等,留鸟有白鹭、珠颈斑鸠、白头鸭、绿翅短脚鸭和大山雀等”,得出结论“迁徙鸟类数量密度低,碰撞风机的机率不高”。很明显的,风电开发商坐收渔利。

这本环评报告从鸟类迁徙行为到物种资讯让专家跌破眼镜,“我们只能说匪夷所思。”丁宗苏惊讶说,“大山雀根本不会在海上发现,他们大概没有出海调查吧?这份报告也没说什么时候去调查、调查几次、调查路线在哪里,这是一个大问题。”

张学文认为,海上风电的环境影响评估要有可靠的数据、好的监测工具,然后最好有预测模式,连江外海有许多燕鸥,在台湾和福建都有一些研究,春天它们会飞到连江县、福建沿海这些地方交配、产卵,也会飞出去觅食,这些风机是不是刚好设在它们的觅食地?燕鸥其实一般飞行的高度并不是太高,有一些会跑到叶扇运转的范围之内,所以碰撞风机的风险或者是可能改变它们的行为方式,这些影响都要好好调查分析。

连江外海海上风电场的选址不禁让人画上问号,场址距离马祖北竿约18公里,马祖列岛设有燕鸥保护区,“它就位在中华民国政府所管辖的连江县四乡五岛附近海域,在南竿、北竿、东莒、西莒和东引这五个岛屿的正中间。”丁宗苏说,“连江是台湾海峡比较窄的地方,比较窄的地方代表风速比较高,也代表鸟类一定要经过这个窄门,在重要的路线上划设风场,的确风险蛮大的。”

每年春季黑嘴端凤头燕鸥飞到马祖、浙江和福建沿岸繁殖,栖地持续面临各种人为开发压力。(台北市野鸟学会提供)
每年春季黑嘴端凤头燕鸥飞到马祖、浙江和福建沿岸繁殖,栖地持续面临各种人为开发压力。(台北市野鸟学会提供)

根据eBird Taiwan赏鸟纪录资料库,这一带海域目前为止已经累积了100多种鸟种发现纪录;2000年,有“神话之鸟”之称的黑嘴端凤头燕鸥也被发现在马祖有繁殖族群,在《IUCN濒危物种红色名录》中列为极危物种。

丁宗苏指出,现在黑嘴端凤头燕鸥全球可能只剩下50至200只左右,除了马祖外,它们会在浙江舟山群岛、浙江外海的其他无人岛,以及福建闽北的无人岛繁殖,每一年每个岛的繁殖族群数量可能有所不同,但是毫无疑问,95%以上个体都要经过福建、浙江沿岸海域,海上调查不到除了因为它们数量太少了,也由于黑嘴端凤头燕鸥和大凤头燕鸥两者不易分辨,要非常近的距离之下才能够判断。

环境生态不能屈居下风

在东亚沿海的风电开发狂潮下,环境生态冲击的累积效应不能忽视。张学文以“瞎子摸象”来打比方,每个风场只是各自评估的话,对整个鸟类、栖地和生态的影响就没有办法得知全貌,也就是你还是搞不清楚这头大象长什么样,不同风场的数据必须整合起来,综合分析邻近风场的资料,才能全面评估风场对整体环境的冲击。丁宗苏认为,风场施工期和营运期的后续监测调查也是不可少的工作,一但出现当初没有意料到的冲击,要尽快察觉且做出调整措施,再生能源不应该造成更多的环境生态伤害或是不公不义。

降低风电对鸟类或飞行动物的威胁,选址把关是第一道防线。丁宗苏表示,离岸风场和迁移性鸟类常常存在命定的冲突,好的离岸风场位置也常是迁移性鸟类重要的迁移管道,风场选址要掌握“适地适所”的原则,回避重要生态区域。

张学文表示,目前国际上也采行各种减轻冲击措施,例如在风机扇叶上面涂漆,提高辨识度,让鸟类意识到危险而回避,另外,风场的夜间航空警示灯可采用不同频率的灯光,欧洲研究发现可降低鸟类被光源吸引撞上的风险。

风电产业乘风崛起,绿能和生态共好才是永续之道。(法新社)
风电产业乘风崛起,绿能和生态共好才是永续之道。(法新社)

欧美各国的试验研究也显示,降低风机转速或暂时停机,可以有效降低鸟类死亡率。丁宗苏说,在鸟类大规模迁移季节或某些时刻,或者在天气条件差的状况下,启动降转或停机机制,也可透过自动监测仪器和技术,当有一群飞行生物正往风场方向来,即时判断停机。张学文表示,欧洲研究有些鸟类还是会通过风场,愈大的风机产生的扰流力量愈大,所以对会飞到风场里面的鸟类来说,降转可能有一定程度帮助。

东亚海上风场跟上脚步了吗?台湾已经要求风场设监测装置,并且要有降转或停机机制,但相关规范仍在讨论中,而风电大国中国依旧着眼加速推进行业,环境影响评估流于形式,产业占尽上风,生态落居下风。

“迁移性候鸟或者是迁移性生物的整体管理和保育,绝对不是只有一两个国家去做就能做好。”丁宗苏语带忧心说,“即使大部分国家都做了,只要有少部分国家没做好,其实有时候就是功亏一篑。”

撰稿、制作和主持:麦小田 责编:陈美华

来源:RFA, 文章内容并不代表本网立场和观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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