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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五人就有一人患乾眼症: 如何擺脫

2023年08月28日 10:15 PDF版 分享轉發

來源: 每日人物

你有過眼睛酸痛的感受嗎?

那是你的眼睛在報警。現代社會,眼睛正被過度消耗。如今,患的年輕人正越來越多。日本記者石川結貴所寫的《手機廢人》一書,也展示了這樣一種時代困境——

手機已成為每個人不可或缺之物,與此同時,也產生了諸多弊端,以至於導致了‌‌‌‌「手機廢人‌‌‌‌」的出現。其中,症成為了受手機影響最典型的癥狀之一。

根據中華醫學會眼科學分會角膜病學組發布的《乾眼臨床診療專家共識》,每五個人中就有一人患乾眼症。同時,有報告顯示,經常使用視頻終端者乾眼發病率高達93%。我國乾眼發病率,呈逐年上升與年輕化趨勢。

相呼應的數據是,短視頻用戶規模已超10 億,短視頻人均單日使用時長超過2.5 個小時。

往往當視覺受損,人們才會想到彌補。但隨著眼睛乾涸,伴隨而來的,還有生活的枯竭。是什麼原因,讓人們的視疲勞,最終滑向了乾眼症?又如何與它對抗?我們與8 位受過‌‌‌‌「乾眼‌‌‌‌」之苦的人聊了聊,希望能找到答案。

乾涸的眼睛

下午四五點,林小苗的眼皮不受控制向下耷拉,雙眼被酸、脹、痛的感覺席捲。她第一時間去,診斷是視疲勞。開了幾瓶,她沒放在心上。

兩個月後,癥狀突然加重了。‌‌‌‌「眼睛裏面像磨了沙子‌‌‌‌」,極度畏光,眨眼頻率能達到每秒鐘三次。她再次去醫院,確診重度乾眼症。

乾眼症也稱角結膜乾燥症,是指由多種因素所導致的、以眼睛乾澀為主要癥狀的淚液分泌障礙性眼病。常見癥狀還包括容易疲倦、眼癢、有異物感、痛灼熱感、分泌物黏稠、怕風、畏光、對外界刺激敏感。

林小苗幾乎體驗到了所有典型癥狀。嚴重不適感持續了大約兩周,這期間,林小苗仍然堅持在崗位上,她身處設計行業,要經常看電腦和手機。每工作一兩個小時,她就要熱敷或者按摩眼睛,能緩解十幾分鐘,隨著下一輪用眼,又繼續堆積疲勞。

像林小苗這樣,許多乾眼症患者都經歷了一段高強度用眼的時期,對於學生來說,更是如此。

19 歲的柏辰,與乾眼症纏鬥已經五年。還在讀初三時,她的眼睛突然變得酸澀乾燥難忍,上著課,要閉上眼睛才能緩解。有一回,老師以為她在上課睡覺,嚴厲批評了她。‌‌‌‌「我解釋了,但老師覺得我是在找借口。‌‌‌‌」

為了不再被誤解,很長一段時間,她只能用手撐開眼皮上課。

去醫院,也沒有查出病因,柏辰就這樣升上了高中。乾眼症時不時爆發一次。發作時,眼睛會有嚴重的異物感,‌‌‌‌「隨時感覺眼睛里像是進了蟲子,但又怎麼都清理不出來。‌‌‌‌」晚上睡覺也不消停,灼燒感揮之不去。‌‌‌‌「就像有個打火機在眼睛旁邊點燃‌‌‌‌」,柏辰時常被這種火燒感熱醒。

後來,柏辰慢慢摸索出了乾眼症發作的規律。

月初,眼睛會進入易疲勞階段,一周后達到疼痛頂峰,如此煎熬兩三天,第四天會突然得到緩解。她只能在發作間隙抓緊學習,但也不能過度用眼,否則規律會被打破。有一次,馬上面臨月考,她和室友在宿舍,點著小檯燈學到晚上十二點,第二天立刻遭到了眼睛的報復。那個月底,她的眼睛提前經歷一輪爆發期,‌‌‌‌「月考考得亂七八糟的‌‌‌‌」。

癥狀再嚴重一些,有人甚至不得不放棄工作。

41 歲的陳瑛至今記得,八年前,乾眼症複發時,她正為工作焦頭爛額。那時她從事留學文案寫作,正在經歷申請高峰期。有一天,她結束繁忙的工作,回家又玩了兩把遊戲,這成了壓垮眼睛的最後一根稻草。睡覺前,她感覺到熟悉的,和兩年前發作乾眼症時一模一樣,‌‌‌‌「完了,眼病複發了‌‌‌‌」。這次複發來得尤其猛烈,直到現在也沒好全。

每到下午,眼睛就開始出現各種癥狀,有時刺痛,有時像被火燎,有時充血,眼睛里全是紅血絲。她最難以忍受的是眼睛不適帶來的頭疼,整個人的狀態都會被影響,‌‌‌‌「會噁心難受‌‌‌‌」。

最嚴重的時候,陳瑛不能坐地鐵。她比常人更能感受到地鐵里穿行的風,因為眼睛會受到刺激,引發疼痛,她只能盡量閉著眼。

有人曾經梳理過哪些工作更容易得乾眼症。比如30 歲的乾眼症患者周茉,她在社交平台上發了一條帖子,底下許多人進行補充:插畫師、剪輯、金融、小說作者等等,都是屏幕使用大戶。

周茉原本從事自媒體工作,也在朋友圈賣貨。前年底生完孩子,她一邊帶孩子,一邊做賣貨的兼職。現在回想起來,她覺得是那段時間,身體本來就比較虛弱,又經常在夜裡,黑暗的環境中回復客戶消息,導致得了乾眼症。

查出乾眼症后,她暫停了所有的工作,丈夫支持她,放棄了一個月一萬的收入。

‌‌‌‌「眼睛更重要。‌‌‌‌」周茉說。

枯竭的生活

不過,對更多人而言,如果還能堅持,辭職並不是一個能輕易作出的決定。

查出乾眼症后,林小苗曾考慮過辭職,她從事設計行業,工作就要面對屏幕,少則六七個小時,多則近十個小時,眼睛負擔很重。但一想到能做的工作幾乎都和電腦相關,似乎換工作也解決不了問題。

一頭擔憂工作如何繼續,另一頭,林小苗的生活,也像眼睛一樣,越發乾涸。

原本,她愛好豐富。她喜歡書法和手工,也會在社交平台上分享自己的原創插畫。但這些愛好都‌‌‌‌「費眼‌‌‌‌」,不敢再碰了。以前會和朋友們看電影,如今只能在傍晚出門散散步,還需要戴上墨鏡,避免路燈光線太強刺傷眼睛。

最崩潰的時候,她走在路上常常想哭,但哭過後的眼睛更幹了,‌‌‌‌「後面連哭都不敢哭了‌‌‌‌」。

為了休養眼睛,周末除了去醫院,林小苗許多時間花在閉目養神上。眼睛休息,人還醒著。這種時刻,焦慮就像關不住的水龍頭。

許多患上乾眼症的人,都有過這樣的焦慮時刻。

作為主播,24 歲的周星星放不下手機。自從患上乾眼症,眼藥水就成了她的必需品。因為眼睛干,開空調要同時打開加濕器。如果夜裡醒過來,必須滴一滴眼藥水才能睡著,否則從太陽穴到眼睛,就像被拉到底的皮筋,緊緊繃著,難以入睡。

醒來第一件事也是滴眼藥水,否則眼睛會被那股疲勞的感覺灌滿,‌‌‌‌「就好像眼睛根本沒睡覺一樣‌‌‌‌」。

剛開始做主播的工作,她的眼睛特別不適應,在打光板面前,眨眼頻率很高,‌‌‌‌「這樣就顯得很不專業‌‌‌‌」。眨眼頻繁,還是因為眼干。後來,她發現如果她保持情緒高昂,眼睛能夠自動分泌淚液,就沒那麼乾澀。她只能在直播時調整自己的情緒。

即使這塊小小的屏幕中傷人們的眼睛,手機仍然扮演著重要角色。無法使用手機,乾眼症患者陳瑛甚至感覺自己無法融入到現代生活中。有很長一段時間,她無法使用手機,‌‌‌‌「看一眼眼睛立馬就疼‌‌‌‌」。她只能讓丈夫幫忙回復手機信息。如果出門,她會隨身攜帶現金,手機付款、點餐,這些平常的事情,她都做不到。

乾眼症往往還會帶來一些連鎖反應,比如不能戴了,因為這會加重癥狀。某種程度上,患上乾眼症也與長時間佩戴隱形眼鏡有關,比如,《國人乾眼中心大數據報告》就指出,佩戴隱形眼鏡患者患病率高達90%。

25 歲的王瀟得乾眼症后,得知自己再也不能戴隱形眼鏡時,她感覺‌‌‌‌「自己和美徹底無緣了‌‌‌‌」。她是個愛美的女生,尤其愛化眼妝。因為近視400 度,摘下眼鏡后,她曾經被人說雙眼無神,這個細節她一直沒法忘記。

每次畫完眼妝,她會感覺自己更自信了幾分。直到現在,她的柜子里還有6 盒假睫毛。但現在只能閑置。今年過生日,她原本想化一次眼妝。睫毛膏因為太久不用已經幹了,她去買來新的,但戴上隱形眼鏡的那一刻,她就知道,畫不了眼妝了,‌‌‌‌「因為眼睛不舒服‌‌‌‌」。

眼睛幾乎是人們連接和感受世界,最重要的器官。乾眼症阻斷了這種交流。

因為乾眼症,柏辰曾感覺自卑。最嚴重的那段時間,她的左眼常常保持閉合狀態,睜開時眨眼頻率又過快,她不太願意認識新的朋友,不太願意與人面對面溝通,擔心別人沒辦法理解自己。‌‌‌‌「我解釋后,他們會說注意休息,但其實睡一覺起來,眼睛還是這樣。‌‌‌‌」

更難受的是和長輩接觸。有一次,她向一位導師請教問題,對方不了解情況,覺得她這樣睜不開的左眼顯得很不禮貌,她只能盡量解釋,也盡量避免對視。

眼睛不適,也讓陳瑛一度覺得遠離了家人。兒子滿懷期待讓她講故事書,因為眼睛難受,她無法做到。丈夫組織了戶外燒烤,她也只能坐在遠離煙火那一側。朋友們的電影、KTV 邀請,她通通都不能參加。

不過有一次,陳瑛和兒子在外面走路,那天天氣不太好,刮著大風,6 歲的兒子把外套脫下來,要搭在陳瑛的腦袋上,說:‌‌‌‌「媽媽,給你蓋眼睛。‌‌‌‌」

自救與他救

研究報告顯示,乾眼發病率呈逐年上升態勢,且呈現年輕化。但乾眼症並沒有引起應該有的重視,很多時候,它都被當成了視疲勞。

算起來,林小苗一共去過七次醫院。三月,第一次去醫院,她拿到視疲勞的診斷。到五月,眼睛不見好轉,再去醫院,正式確診了乾眼症。

為了儘快治好,她又去看了中醫。專門掛了專家號,‌‌‌‌「在醫院排行榜上是數一數二的‌‌‌‌」,但短暫的問診難以消解她的擔憂,‌‌‌‌「我自己其實很焦慮,想把所有的癥狀都告訴醫生。但醫生可能只會聽個大概。‌‌‌‌」

最‌‌‌‌「病急亂投醫‌‌‌‌」的時候,林小苗在網上搜到一張中藥方,拿去開藥,喝了一周,沒什麼效果。還有一次,林小苗去醫院開了一周的中藥,花了兩百多塊錢,喝了一天,她出現嘴唇發麻的癥狀。醫生說是煎藥方法不對,但她也不敢繼續喝了。

甚至連乾眼症的診斷都是個問題。有的人,數次就醫之後,才確診乾眼症。

柏辰直到去青島上大一,才終於拿到了乾眼症的診斷。此前,她在昆明檢查了七八次,一直按照視疲勞來治療。‌‌‌‌「做了很多檢查,排查了等等,沒想到是乾眼症。‌‌‌‌」

在北京的王瀟,看乾眼症的過程也很曲折。得乾眼症一年多來,她去的都是三甲醫院,掛過120 塊錢的專家號,也掛過主治醫師號和普通號,但目前對於自己的眼睛究竟處於什麼狀態,她還是不清楚。

那次掛專家號的經歷讓她印象深刻。滿懷期待地去了醫院,到診室門口發現,就診的患者已經從辦公室排到了走廊。因為人太多,分給每位患者的時間都有限,最後她拿到手的,又是眼藥水的單子。

當時她很失望,沒有取葯就走了。‌‌‌‌「醫生可能更在意疑難雜症,但我們也是一個很大的群體。‌‌‌‌」

東方證券發布的一份行業研究顯示,我國患病人群超過十億人,其中,乾眼症在我國有最大的患者群體,超過兩億人。如果把眼睛比作一個齒輪,位於眼皮瞼板內的瞼板腺,擔負著提供潤滑的重要功能。如果瞼板腺堵塞,就容易引發乾眼。這時候,緩解的方法,通常是滴不含防腐劑的人工淚液。

疏通瞼板腺,是另一種治療方式,但效果也有爭議。周星星做過三次,先擠壓瞼板腺,再葯熏,每次要花四百多塊。醫生會用兩根棉簽用力擠壓上下眼瞼,每次治療完后,眼睛都會紅腫發炎,‌‌‌‌「做了三次發現沒用,就沒繼續了‌‌‌‌」。但對另一個女生黎春夏來說,每次擠壓瞼板腺后,眼睛的確會舒服很多。當時還是學生的她,因為覺得去醫院治療太貴,就自行購買了玻璃棒,來擠出堵塞的油脂。

與乾涸共存

熬過爆發期,乾眼症患者被迫與乾涸的眼睛共處。

這些天,林小苗還配了一副帶藍光的眼鏡,買了墨水屏手機、墨鏡和防藍光的平光鏡。每天只要有空閑時間,就自己做眼保健操按摩。午休時也會進行熱敷。

但這部新買的手機幾乎閑置了。‌‌‌‌「我一個做設計的,我用墨水屏手機幹不了活。‌‌‌‌」手機換成墨水屏幕後,看到的一切就失去了顏色。

而對於王瀟來說,手機幾乎綁定了工作與生活。有一次,她和好朋友一起吃飯,朋友提醒她,‌‌‌‌「為什麼你連吃飯的時候都在看手機?‌‌‌‌」

她這才反應過來,手機幾乎已經成為了她的‌‌‌‌「幻肢‌‌‌‌」。‌‌‌‌「就算沒有人給我發消息,就算我也不知道要幹嘛,但走在路上也要掏出手機,隨便地刷兩下。‌‌‌‌」

雖然乾眼症這種病,一旦得了之後就很難擺脫,但藉助它,有些人反而改掉了不健康的生活方式。

因為眼睛沒有完全好轉,四年前辭職后,陳瑛沒有再繼續工作。辭職后,圍繞著保養眼睛,她的生活習慣發生了巨大變化。

做好眼睛防護后,她開始學游泳。經過大量練習,泳姿變得標準,游泳時經常被請教。她也接觸了瑜伽,還在今年年初考取了全美瑜伽聯盟的瑜伽教練資格證書。雖然眼睛仍然脆弱,會在生理期前後、時感覺不適,但她對現狀已經很滿足了。

周茉則在網路上分享了自己治療乾眼症的方法,許多病友來私信她,她不遺餘力地傳達一個信念,‌‌‌‌「只要你願意去做治療,眼睛的狀態一定會呈上升趨勢,只不過你要給自己時間。‌‌‌‌」

她也遇到過困在乾眼症里走不出來的病友。有段時間,一位大姐幾乎每天都打來電話。最初,周茉還把各種方法事無巨細告知對方,後來話都說盡了,對方還是每天都會詢問她‌‌‌‌「怎麼辦‌‌‌‌」。

周茉理解這種焦慮,‌‌‌‌「我剛得的時候,我也覺得我這輩子沒辦法再去工作了。‌‌‌‌」

她也很後悔,自己如果當初眼睛不舒服的時候,就放下手機,不硬撐著完成工作的話,是不是眼睛隔天就能好,就不會形成乾眼症了?

只是,很多人都是身不由己。

正如韓炳哲在《倦怠社會》一書中描述的,他認為我們如今正處於一種功績社會之中,並且正逐漸發展成一種‌‌‌‌「興奮劑社會‌‌‌‌」,它會導致過度的疲勞和倦怠,‌‌‌‌「無節制地追求效能提升,將導致心靈的梗阻‌‌‌‌」。

某種意義上,乾眼症也是一種‌‌‌‌「梗阻‌‌‌‌」。而過度工作用眼、過度刷短視頻等行為,則是這個時代之下無奈的註腳。

但只有一點,幾乎所有人都有共識,就是乾眼症的爆發期很難熬,盡量不要讓自己的眼睛發展到那一步。

之前,林小苗經歷爆發期時,情緒和生理上都備受折磨,‌‌‌‌「好像已經忘了正常的眼睛是怎麼去看這個世界‌‌‌‌」。她不想跟旁邊的人說話,也不知道該怎麼訴說,‌‌‌‌「別人可能覺得就是眼睛干,其實程度遠比想象的要痛苦很多‌‌‌‌」。

現在,她每天都會按摩和熱敷眼睛,她開始嘗試早睡。相比看手機,她也會提醒自己——

多看遠方。

|曹婷婷
編輯|易方興
運營|橙子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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