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鄉村小學性侵案:一切都在沉默中發生

2024年03月25日 23:35 PDF版 分享轉發

來源: 新京報

萬常華被警察帶走的那天,初一丁慧更害怕了。

萬常華是她此前就讀小學的校長,也兼任六年級的老師,62歲。這個以嚴厲、敢懲戒出名,也頗受村民信賴的老教師,在六年級下學期多次對丁慧實施猥褻、強姦。事情就發生在教室隔壁的小房間里,但幾乎無人知曉。

那些足以讓丁慧戰慄的羞恥、恐懼,並沒有因為作惡者被抓而減弱。至少在那個下午,比起松上一口氣,她更擔心的是自己的秘密就要藏不住,以及萬常華難以預料的報復。

和她有類似想法的,還有另外4名女生,她們都不同程度受到了萬常華的侵害,但大多互不知情。

一切都在沉默中發生。就像她們生活的地方,一個藏在湖南南部山區的村莊——大多數時候這裏都是安靜的,只有不時的狗吠,和穿村而過的高鐵呼嘯聲。們的父母外出務工,把孩子交給一所家門口的學校和一位管理嚴格的校長,曾是他們最放心的決定。

但這個看似能最大程度保證孩子安全的地方,卻成了女孩們的夢魘之地,她們一度不敢踏足。如今,村小撤併,女孩們成為最後一屆畢業生。

事發時,5名被侵害的女生均不滿14歲。2023年12月1日,萬常華被檢察院以強姦罪、猥褻兒童罪向法院提起公訴。2024年1月12日,此案一審開庭審理,尚未作出判決。

高鐵穿村而過。新京報記者 熊麗欣 攝

「雙面」校長

從縣城出發,駕車一路向南,車子經過學校,在紅綠燈口排起長隊。每到周末,成群的學生拖著行李箱趕路,擠滿回鄉的公交車。一塊數十米長展示板掛在路邊,紅底白字寫著:「孩兒立志出鄉關,學不成名誓不還。」

車沿國道行駛十幾公里后,拐進一條狹窄的水泥小路。低矮的房屋立在路邊,早已無人居住。高低起伏的山丘間,藏著一個兩千多人的村子。這裏幾乎見不到年輕人的身影,幾排樣式相同的三層小樓建在山坡上,灰色的水泥外牆還沒來得及粉刷,房門大多都閉著。老人聚集在村頭的小賣鋪,玩著撲克,閑聊著,打發時間。

村裡的小學就建在村口,緊挨著村委會,有一棟3層,每個年級只有一個班。2020年,這所生源不足50人的村小傳出撤併的消息。「生源緊缺、經費少,幾乎沒有人願意來(教書)。」曾在此執教的陳文回憶。

在那不久后,村小迎來轉機——當地另一所小學的校長萬常華,在即將退休之際被聘至該校,成為新校長,併兼任6年級班主任及語文教師。公開信息顯示,出生於1961年的萬常華,在2019年7月入選全市的高級人才名單。

村小的教學樓。受訪者供圖

在陳文眼裡,這位新來的校長個子不高,走路弓著背,面上看著沒那麼威嚴,但實際對學生要求嚴格,「他(萬常華)班裡語文成績抓得很緊,學生背書偷懶,他會拿棍子打手,打得很兇。」

在家長們看來,這是老師對學生負責的表現,「老話說嚴師出高徒。」況且自己在外務工,孩子能放在校長帶的班裡管,「這是難得的事。」他們教育自己的孩子,在學校要好好學習,一定要聽老師的話。只有這樣,將來才能考個好大學,從這裏走出去。

也有學生在課下談論起萬常華時感慨,這位校長其實不錯。他會關心學生們有沒有吃早飯,沒吃的會得到他給的食物,有時是一個蘋果,有時是一個麵包或者一盒牛奶。

陳文記得,有一次,萬常華坐在教學樓前曬太陽,幾個六年級的女生被他叫到旁邊,幫他拔白頭髮。「他(萬常華)說,你看看老師們為你們頭髮都熬白了。」

陳文一度覺得這是溫馨的一幕,直到曝光,「現在想想,那樣是過於親昵了。」

「害怕他」

五月的湖南南部,氣溫已接近30°C,村裡連降幾場大雨,空氣格外潮濕、沉悶。

2023年5月19日的那個中午,又下起大雨,下課鈴響起,13歲的女孩張妍急匆匆地跑出教室,因為太急,褲腳被路邊的水坑打濕。到家后,她放聲大哭,告訴母親秦芳,老師萬常華抱了她。

「抱了你?」秦芳不確信地反問女兒。「當時我還想這會不會是老師親近孩子的一種表現。」萬常華一直是她敬重的老師。秦芳記得,2022年11月,萬常華摔了一跤,在醫院住了沒幾天,堅持拄著拐杖來上課。女兒是他班裡的學生,語文成績一直不錯。為了表達感謝,她曾買過兩瓶鈣片送給萬常華。

「除了抱你,他還對你做了其他的嗎?」張妍點點頭說,校長除了抱她,還親了她的嘴巴。

「很驚訝,不敢相信,但他是畢業班的老師,還是校長,沒有證據不能隨便冤枉。」秦芳一時愣住,這個37歲的母親個子不高,留著一頭幹練的短髮,說話語速很快,語氣堅定。她決定去學校問個明白。

距離上課還有一個小時,秦芳領著女兒來到學校。她讓女兒先去班裡告訴別的女生,自己被校長親過,再問她們有沒有類似的遭遇,「告訴她們我會幫助她們。」

女孩夏悅對那個下午記憶深刻,在此之前她一直不敢開口講出自己的遭遇,哪怕是面對家人。在無數個獨處時刻,她都期待身邊能有人主動問自己這件事,從而找到出口,得到保護。秦芳是她信任的大人,每周總有幾天,班裡的同學都會聚在張妍家玩耍。那時,秦芳總會拿出好吃的熱情招待她們,還會給她扎辮子,「像媽媽一樣,她在就很有安全感。」

最終,她和幾個女孩走出教室,在走廊上說出了那個從未向他人提起過的秘密——女孩們告訴秦芳,自六年級下學期開學以來,她們遭受了校長萬常華不同程度的害。

秦芳用手機記錄下了女孩們的講述。秘密就藏在與六年級教室只有一牆之隔的小房間。它位於教學樓三樓最右側。房間里,兩張沒有被褥的單人床被沿牆擺放,在屋內隔出一條狹窄的步道。一套桌椅和一個書櫃也被塞進房間,桌上除了一包紙巾,再沒有其他物品。萬常華是房間的主人,但這並不是他的辦公室,老師們的辦公室被安置在一樓。

事發后,萬常華(化名)施暴的房間已經只剩下一個柜子。受訪者供圖

六年級上學期,學生們常在早讀和語文課時,被萬常華一個個地叫進房間。理由有時是講解語文試卷,有時是背課文。若在規定的時間內,背不出課文,萬常華會用棍子狠狠地打他們的手心。班裡男生女生都被打過。「打得很兇,有時候(手)被打到抬不起來。」曾有上一屆六年級的男同學私下給萬常華取外號,叫「瘋狗」。夏悅說,班裡有些女生見到萬常華,會繞路走,「害怕他。」

直到六年級下學期,萬常華有了些變化。面對背不出書,答不對題的女生,他顯得格外「仁慈」。他告訴她們,不熟悉的課文再回去複習幾遍;試卷做錯的題目,他可以教。後來,班裡的女孩們慢慢意識到,校長的仁慈往往附帶著一種更隱秘,也更為殘酷的「懲罰」。

女孩夏悅回憶,有一次,萬常華坐在房間的凳子上,藉著講題目的名義,把她喊到身邊,然後突然抱住她,她嘗試掙脫,萬常華就把手伸向她身體的隱私部位。「他說喜歡我,讓我嫁給他,說要什麼他都會給我。」

她拚命掙扎,萬常華便變得不耐煩,揮手讓她回教室。走出那個房間后,她安靜地回到自己的座位,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。她不想讓身邊的人發現自己的秘密,成為那個「特別」的人。只有爺爺不在家的時候,她才敢一個人放聲大哭一場。

在秦芳看來,這是萬常華策劃已久的一場犯罪。教學樓的第三層只有六年級教室和萬常華掌管著鑰匙的那個小房間。沒有人會在萬常華上早讀課或語文課時去到三樓,而侵害就在那時發生,「上學期就是試探、立威,摸清楚學生的性格,打你、讓你聽他的話,等到六年級下學期他就開始動手了。」

聽女孩們講完后,秦芳拿著手機錄下的證據走進教師辦公室。臨近下午上課,辦公室坐滿了教師,萬常華走進辦公室。

「你是不是親了我女兒?」秦芳衝到萬常華面前質問,對方愣住,隨即揚手,大聲否認。辦公室里另一位男老師也站了出來,他讓秦芳不要再亂說,校長平時教育學生嚴厲了一些,但絕不可能猥褻學生。

秦芳從口袋裡掏出手機,班裡女生的聲音響起,萬常華一下慌了。那天,萬常華在辦公室調查,之後再沒回來。

「問那些幹啥」

案發後,秦芳很快意識到,女兒已經是萬常華帶過的第二屆六年級,上一屆六年級的女生會不會也遭遇侵害?秦芳決定追問下去。她想到了好朋友陳靜的女兒丁慧。

「你有沒有被校長抱過、親過?」13歲的丁慧坐在初一年級的教室里,看著電話手錶上媽媽陳靜發來的簡訊,手心不停冒汗。她回想起一年前發生在六年級隔壁房間里的事情——語文早讀課上,以往打在手心的棍子被萬常華惡狠狠地敲在桌子上。

同校的教師陳文注意到,有幾次其他老師都下早讀了,萬常華才從三樓下來,「他(萬常華)說,六年級學生快畢業了,要抓緊。學生被他一個個叫進去背書,背不出,他就打手板。」陳文很欽佩這位校長,覺得他工作做得很紮實,之前還在另一所學校被評為優秀校長。

而實際發生在房間里的一幕是,站在房間一角的丁慧害怕得發抖,接著,萬常華放下手中的棍子,向她靠近,實施性侵。

沒人發現異常,「他是校長,我不敢反抗,也不敢告訴老師。」除萬常華外,學校共有7個老師,3個,4個男老師。「女老師不是很熟,也很難向男老師開口,而且如果老師不信,把事情告訴萬常華,我們可能會變得更危險。」丁慧說。

唯一知道她秘密的,是她的同班同學魏歡,兩人還是親戚。小學五年級,魏歡轉來村小,之後便和她一同生活在自己奶奶家。六年級下學期的一個夜晚,兩人睡前聊起班主任萬常華,「她(魏歡)說萬常華很噁心。我問她是不是也被校長欺負過,她說是。」那個夜晚,她們相互交換心事。天亮后,兩人心照不宣,再也沒有說起過那個秘密。

紅色大門的村小。受訪者供圖

和她們一樣,村裡的女孩大多由祖輩照顧。爺爺奶奶們大多60歲出頭,白天拾掇莊稼,或者在村子周邊接一些短工,空閑時就聚在村口聊天、打牌。照顧孫輩是他們的主要任務:負責孩子的一日三餐,敦促他們刻苦學習,當然還要保證他們的安全,包括「不要去水邊、不要玩火」等等。至於孩子們的心事,他們似乎沒怎麼想過。

「問那些幹啥。」夏悅的爺爺說。

丁慧想過向媽媽求助,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,「我害怕他們說為什麼不早點說出來,為什麼不反抗。」讓這件事情變得更加難開口的是,她和魏歡都曾接受過萬常華給的手機。

平日里,捉迷藏、跳皮筋是女孩們常玩的遊戲。玩膩了,她們就繞著村子邊走邊聊,聊明星,也聊同學間的八卦。有時,她們也壯著膽子,走半小時小路,再坐半小時公交,去城裡看看。在單調乏味的童年裡,手機是她們最渴望擁有的東西,可以刷視頻、打遊戲。

丁慧回憶,六年級下學期的一個午後,兩人在學校被萬常華叫住「談心」。魏歡說起,媽媽管她太嚴,不讓她玩手機。萬常華安慰她,承諾送她一部手機。

「後來萬常華說,看我比較無聊,也給我一部。」丁慧回憶,那時,萬常華與她們約定,每周的周五可以來找他領手機,周一之前歸還。那是一部沒有電話卡的智能手機,萬常華沒有給她發過信息。她只記得有一次,魏歡與她窩在一起刷短視頻時,萬常華給魏歡打來視頻電話,說自己正在泡腳店。「他還說過等我們畢業后,要去我們上中學的地方教書。」

就這樣,兩人循著萬常華定下的規矩,一直到六年級畢業。侵害有時是在取手機時發生的。臨近畢業,丁慧越來越排斥這種行為,「感覺像是一種交易。」小學畢業后,她沒再去找過萬常華藉手機。初一寒假,她擁有了一部自己的手機。萬常華在那個寒假聯繫到她,讓她去村小掛燈籠,她拒絕了。「不想和他再有聯繫。」

事情本有機會更早揭露。一次偶然機會,魏歡的母親王薔得知女兒有一部手機,母女間因此爆發了一次激烈爭吵,最後女兒開口,說手機是因為六年級時有次考試成績不錯,校長萬常華獎勵給她的。

這讓王薔想起幾個月前,她曾在自己的手機上看見女兒跟萬常華的聊天,「萬常華當時問我女兒,從縣城回村裡要不要他開車去接。」王薔覺得不對勁兒,「會有老師對學生這麼好嗎?」

不久后,王薔打電話給萬常華質問他手機的事。王薔記得,萬常華說自己的好心被辜負,給她發了一長串消息解釋。

「他說他摔斷了腿,也一直在為學生的考試操心,還說以後會多關注我女兒的成績。」再後來,王薔聽說萬常華拄著拐杖去學校給學生上課,當時她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錯怪了對方。

後來,王薔告訴女兒,在學校要好好讀書,不要玩手機了。女兒只點點頭,沒有說話,也再沒向母親提起過萬常華。

丁慧也一樣,她再提起萬常華時,是在對方被警方帶走的那個下午。丁慧用電話手錶發信息給媽媽,說出了自己的秘密。教室外,沉悶的雨點打在地面上,她看到校園無人注意的角落裡,花瓣灑落一地。

檢察院起訴書顯示,2022年上半年至2023年5月,萬常華利用其教師身份,以背書、懲罰等為由,分別將5名女生叫到六年級教室隔壁房間,多次實施猥褻、強姦行為。事發時,5名女生均不滿14歲。

沉默的真相

夏悅家在村子東頭,是棟三層小樓,水泥外牆還沒來得及裝飾,室內雖然傢具齊全,但還是毛坯狀態。村裡很多房子都是如此,年輕的父母南下務工,等著把房子貼上瓷磚,搞齊裝修。

秦芳也一樣,她17歲時就去到深圳打拚。在快節奏的大都市裡生活,她習慣吸收外界的信息。後來,她與丈夫相識結婚,迎來他們的第一個女兒。

夏悅(化名)房間桌子上的玩偶。

媽媽這個身份讓她變得更為敏感,尤其是兩個女孩的媽媽。「女孩在社會上總容易吃虧。」大女兒四個月大時,秦芳就與丈夫商量,一個人留在深圳掙錢養家。她則回到老家,陪在女兒身邊。她與女兒成為好朋友,相比女兒在學校考了多少分,她更關心女兒在學校里交到幾個好朋友。

陪伴女兒成長的每一步,秦芳都走得小心翼翼。她告誡女兒要遠離陌生人。而讓她更擔憂的是,惡人可能就出現在身邊。女孩遭到熟人侵害的事例,常出現在她看到新聞中。這讓她感到不安。女兒張妍還在上幼兒園時,她就教女兒正確認識「隱私部位」,保護自己,並告訴女兒要避免除直系親屬外的男性單獨相處。

女兒張妍讀到六年級時,秦芳就決定把孩子轉回鄉下的小學。那時的她聽說,回村裡讀小學,將來能直接升公立的初中,那所學校離家近,教學條件也好。況且,村小一個班只有不到十個學生,相比於市里幾十個人一個班,孩子能得到老師更多的關注。

王薔也覺得是個好機會。女兒魏歡讀到五年級時,她便把孩子送到村裡的姐姐家,不到500米就是學校,「下一個坡就到了,我就覺得這個學校很安全。」

早些年她與丈夫在老家養過羊,生意一直不好。後來,兩人又輾轉去到廣東打工,「哪家制衣廠需要人就去哪家。」

2022年夏天,王薔回到老家看女兒。六年級畢業的女兒已經開始發育,個子一下躥了不少。那時,王薔含糊地向女兒介紹一些性知識。在這之前,她從未跟女兒說起過這些,她總覺得孩子太小,說這些太早。可那天,女兒聽后卻說:「媽媽你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講這些?」

王薔有些意外,她猜想女兒是不是跟班裡的同學早戀了,但女兒一直否認。直到事情曝光,女兒才告訴她自己被強姦的事實。心疼、懊悔,伴著憤怒一起襲來,王薔坐在家裡,大哭了一場。

秦芳則很快行動起來,萬常華被警方帶走後的那個周末,她帶著魏歡和丁慧到班上女同學家挨家詢問,「我想搞清楚上一屆六年級女生到底還有多少受害者,大家團結在一起解決這事情。」

她說自己從未想過隱瞞女兒的遭遇,更沒有因此責怪過女兒。有時,她也會給其他受害女生的家長做工作,提醒他們也要如此。「六年級的女孩正處在身體發育階段,平時爺爺奶奶談性色變,她們是村子里最容易遭受危險的一群人。」

隱秘的傷害

萬常華被帶走的那個下午,已經上初一的丁慧早早回到村裡,她想把自己的秘密告訴還在上六年級好朋友夏悅。結果發現,自己最好的朋友竟和她有同樣的秘密。

消息在學生間傳開。低年級的學生看見夏悅,起鬨問:「你是不是被校長親過了?」夏悅沒理會,那以後,她害怕去學校上學。那段時間,她特別想爸爸,「想他在我身邊。」

夏悅父母離異,自己跟了爸爸。2023年年初,父親到深圳一家酒店做廚師。那個新年,夏文沒能回家陪女兒。他想給女兒買幾件新衣,衣服寄到后,才發現尺碼大了,女兒穿不了。

夏悅很少和爸爸分享過自己的心事,「不好意思說,也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。」每次爸爸打來視頻,兩人除了簡單聊聊家常,剩下大半的時間,父女倆都對著手機沉默。

女孩們只能把傷痕藏起來。一份司法意見鑒定書顯示,被鑒定人魏歡在性侵事件發生后,「有時候會夢到這件事情,看到學校和教室會感到害怕,有時候晚上出門會覺得害怕。會擔心以後的生活,怕別人知道後用異樣的眼光看自己;左手手臂的瘢痕是多次自殘造成的,大概四次,在家裡用刀割或鏡子的碎片割的。」

升入初一后,丁慧發現自己變得健忘,會莫名其妙地不開心。她想,如果早點說出來,是不是就不會有更多人受到傷害。恐懼、自責常將她吞沒。「後來我又想,也是因為我(被性侵),校長才可能受到最嚴厲的懲罰。」

萬常華被抓后,張妍曾問過母親秦芳,自己把校長的事情說出來是不是對的?秦芳告訴女兒:「不說會有更多人受害,哪怕只有你一個(受害者),我也會站出來。」

事發后,村小在當年暑假被撤併,村裡的學生被安置到附近的小學。教學樓的一樓被當地一戶人家承包下來,成了農家樂。二樓、三樓的教室里,還擺放著當時的課桌。那個女孩們口中的房間,早已被清空。從房間里的窗戶向外望去,是延綿不斷的山丘。

那件大碼衣服還疊放在夏悅的房間里,旁邊擺著一張簡易的摺疊桌和一個塑料凳子。牆面還是一層水泥,只有床頭一角被房間的主人布置過,一張長條的桌上,鋪上了白色的桌布,桌上擺了一個巨大的玩偶和幾支畫筆——她喜歡畫畫,去描摹那些可愛的卡通人物。

小學畢業后,夏悅停下了畫筆,她聽堂哥說起過跆拳道,她也想學,「可以保護自己。」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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